探析梭罗关于自然的生态思想

　　亨利·大卫· 梭罗是19世纪美国着名的超验主义思想家、生态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当代环境主义运动的先驱。其代表作《瓦尔登湖》堪称美国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记录了他在瓦尔登湖畔26个月的独居生活中对自然的感悟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作为“19世纪最广为人知的美国作家之一”[1]3、“美国文学史上第一自然阐述者”[2]171和“环境圣人”,梭罗的《瓦尔登湖》在1985年《美国遗产》评选“十本构成美国人性格的书”中名列第一，该书被美国着名生态批评家劳伦斯 · 布伊尔（LawrenceBuell）尊称为“绿色圣经”.在当代美国，它是拥有读者最多的散文经典。梭罗在作品中讴歌自然的魅力，批判西方文明中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批判工业文明，质疑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是平等的，强调人类应当尊重自然、回归自然并与自然和谐共处，力图唤醒人们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的意识，其作品中蕴含丰富而深刻的自然生态思想，给当今面临环境危机的人们以极大的启示。虽然梭罗的思想生前乃至去世后的半个世纪并未受到人们的认可与推崇，但随着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严重威胁着人们生存和发展的全球性生态危机的出现，梭罗关于自然的生态思想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和重视。

　　一、珍爱自然，敬畏生命的生态整体观

　　在十九世纪的美国超验主义者中，梭罗的名字几乎是自然的同义词。他关于自然的思想受到爱默生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爱默生认为“宇宙是由自然和灵魂组成”,“精神无处不在”[3]74,宇宙间中存在着“超灵”.由于上帝精神的灌注，自然不只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它是“超灵”的外衣，是精神或上帝的象征，由于自然与人和上帝是融为一体的，自然能净化人的心灵。但爱默生所说的自然是精神化的自然，是抽象意义上的自然，他更强调自然的工具价值，认为“自然完全是一种媒介，它存在的意义即是为人类服务。自然接受人类的主宰，温顺得就像救世主耶稣的毛驴。它向人类提供他所有的财富，以便把这些原料改造成有益的东西” [4]20.爱默生把人视为自然的主人和代言人，其自然观仍是以人类为中心的。

　　作为爱默生的追随者，梭罗早期信奉“万物有灵”,认为自然是精神的象征。后来，他关于自然的观点却脱离爱默生的立场而自成一家，他把爱默生的理论付诸实践，孤身一人来到瓦尔登湖畔，身体力行去观察自然，他的自然观是具体而实际的，是一种抛弃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自然观。

　　梭罗挚爱大自然，对自然充满了赞誉。在梭罗看来，自然是一切生命的源泉，是人类栖居的家园，自然是美丽的，也是充满灵性的，整个大自然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以审美的心境栩栩如生地描写春夏秋冬、雨雪阴晴、山峰密林、飞鸟游鱼之美。在他眼里，一切生命都充满了灵性，延伸到窗楣的小树林、爬进地窖的藤蔓、厮斗的蚂蚁们、哗笑的潜水鸟、哼唱小夜曲的枭鸟和狐狸、秋天山林里成熟的栗壳开裂的声音、瓦尔登湖冰面冰裂时的咔嚓声，处处都展示出灵动生命独特的个性和活力。在这里，水鸟、梭鱼、野鸭、松鼠、兔子、猫头鹰、大雁、山雀、野花、树木等各种动植物都呈现着各自生命的魅力，充满活力、富有生机的大自然无不洋溢着自然之美、生命之美。梭罗行走在自然中，用心灵和自然交流，他描写瓦尔登湖的自然之美，“一个湖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他把白湖和瓦尔登湖称为是大地表面上的两块巨大的水晶，赞美“他们没有被污染。

　　他们比起我们的生命来，不知美了多少，比起我们的性格来，不知透明了多少！”[5]176在梭罗的眼中，瓦尔登湖俨然已经成为一个藏匿于丛林之中的人间天堂。对于哺育了万物的自然，梭罗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之情，表达了他人应该尊重自然、热爱自然、感恩自然，应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自然观。

　　梭罗的自然观是一种生态整体观，认为自然界是一个生态的整体，人不是自然的主宰，而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是平等的，自然万物相互依存、共同发展，他的自然观具有人与自然整体和谐、平等的生态理念。在梭罗眼里，世上没有一物是无机的，因为万物生命的存在，自然才是美的。梭罗把大自然比做“人类的母亲”,认为是她孕育了万物，让一切物种繁衍生息，“一切动植物的生命都不过是寄生在这个伟大的中心生命上”[5]270.他认为自然是一个有机整体，人、动物、植物、微生物以及非生物共同构成了自然中的各个部分，共同生活在自然这个生命共同体中，任何存在物都是和整体相联系的，并构成一个大的生命体系。梭罗曾写道：“一片树叶、一滴水、一块水晶、一个瞬时，都同整体相联，都分有整体的完美。每一个颗粒都是一个小宇宙，都忠实地表现了世界的相似性。”[6]60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他“把人看作大自然的居民，甚至大自然本身的一个组成部分”,认为人不是自然的主宰，而是与其它生命形式一样只是自然的一员，人并不比其他生物高贵多少，人与自然是平等的，“人是什么？不就是一团融化了的泥土？”[5]269自然不属于人类，人类却属于自然，人与自然相互依赖、和谐共生，生活在自然这一生命共同体中。

　　正因为梭罗是从整体的观念去看待大自然，对自然怀有感恩和敬畏之心，他的自然观体现了一种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观。“敬畏生命”的伦理学是法国哲学家阿尔伯特·施怀泽在20世纪20年代提出的。他的生命一词是指包括人、动物和植物在内的一切生命现象，施怀泽认为一切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敬畏生命的伦理否认高级和低级的、富有价值和缺少价值的生命之间的区分”[7]133.爱护有生存意志的生命并促进生命，体现了人类的善性。

　　对他来说，“善是保持生命、促进生命，使可发展的生命实现其最高的价值。恶则是毁灭生命、伤害生命，压制生命的发展”[7]10.敬畏生命是人类从远古时代就树立起的对待生命的情愫，人们以同情和悲悯的伦理去友善、平等地面对自然万物，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其他自然万物的存在，体现了人类社会初期人类对待自然环境的智慧和经验，而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人类中心主义的盛行打破了人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和温情，人凌驾于自然之上，成为自然的主宰。

　　为此，梭罗批判战胜自然、征服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张自然万物都拥有自己的权利和价值，反对自然及其存在物不具有内在价值而只有工具价值的观点，反对以人自己的主观需要来判定万物的有用与否，认为每一种生命形式都值得尊重和敬畏，都有存在和发展的权利。他曾经宣称：“凡物，活的都比死的好；人、鹿、松树莫不如此。能够正确理解这一点的人宁可保留生命也不摧毁生命。”[8]786而对于丰收的豆子和败草，梭罗为它们的价值而欣喜，“豆子的成果并不是由我来收获。它不是一部分为土拔鼠生长的吗？……难道我们不该为败草的丰收而欢喜，因为它的虫子是鸟雀的粮食？”[5]146表达了梭罗万物之间相互依存，不可或缺的生态整体思想。

　　梭罗善待自然、敬畏生命，认为动物、植物与人一样是平等的。他谴责贪婪的人类对动物的猎杀，对动物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对于打猎，梭罗写道：“对那些沉湎在打猎上面的少年，没有一个人在无忧无虑过完了他的童年之后，还会随便杀死任何生物，因为任何生物都跟他一样有生存的权利。兔子到了末路，呼喊得真像一个小孩。” [5]188他反对以科学研究的名义杀死其他生命，认为研究观察飞鸟应该在大自然状态下细致地进行，而捕捉它则是一种最低级的研究方式。他为自然万物的权利辩护，认为禽兽跟人类一样，也是值得尊重的生命，也存在一种文明，而人类也没有权利拔除狗尾草之类的植物，从而毁坏它们自古以来的百草园。因为担心在天气干燥的季节中，花草树木可能会枯萎，梭罗给越橘、樱桃树、荨麻、红松和紫罗兰等植物浇水，对于在寒冷的冬天住在他地窖里的鼹鼠，即使每次要啃去三分之一的土豆，梭罗也很欣慰它们有了一个窝，过了一个冬天还活着。

　　梭罗敬畏每个想生存下去的生命，如同敬畏他自己的生命一样。尊重、怜悯其它生命形式的情怀使梭罗在自己的生命中体验到其他生命的存在，梭罗把道德关怀的范围从人扩大到生物界，改变了那种以人类为中心对待自然的冷漠态度，重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在梭罗看来，珍爱其它生命，也就是珍爱人类自己。梭罗尊重各种生命形式，平等对待自然万物，显示了他自然与人类一样享有同样的道德地位和道德权利，以及他肯定自然价值和自然权利的生态整体思想。  

　　二、批判工业文明，质疑科技至上的发展观

　　梭罗生活的19世纪中叶，正是美国经济蓬勃发展的时期，人类中心主义观念主导着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在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和利用自然的凯歌声中，自然遭受到了重创，这种以牺牲自然生态系统为代价的文明发展改变了人类与自然的亲密关系，也给人类自身带来了灾难。

　　梭罗强烈谴责工业化对自然之美和人类诗意生存的破坏，他对以火车和铁路为代表的工业化乃至整个现代化进行反思和批判。梭罗痛恨铁路对环境的破坏，他把火车比喻为一个巨大的恶魔和铁马，张牙舞爪地闯进了宁静的瓦尔登湖畔，“我们的村庄变成了一个靶子，给一支飞箭似的铁路射中……火车像铁马一样吼声如雷，使山谷都响起回声，它的脚步踩得大地震动，它的鼻孔喷着火和黑烟……”101-103宁静温馨的乡村美景遭到了破坏。他谴责到：“这恶魔似的铁马，那震裂人耳鼓膜的声音全乡镇都已经听得到了，它已经用肮脏的脚步使沸泉的水混浊了，正是它，它把瓦尔登湖岸上的树木吞噬了。”[5]170身居瓦尔登湖的梭罗亲身感受到了工业化对自然环境的巨大破坏，他痛心地写道：“自从我离开这湖岸之后，砍伐木材的人竟然大砍大伐起来了……森林已被砍伐，怎能希望鸣禽歌唱？

　　现在，湖底的树干，古老的独木舟，黑魆魆的四周的森林，都没有了。”[5]170大自然的累累伤痕让梭罗看到了盲目的工业文明给人与自然带来的恶果。工业文明依靠科学技术的发展，追求不断地增长和发展，这种以挥霍浪费物质财富为基础的生产、生活方式不考虑环境和资源的承载能力，大肆掠夺和消耗自然资源，恶化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仅给自然环境带来了极大的破坏，而且使人类欲望不断膨胀，精神愈加空虚和病态。“一方面是科学技术的进步，工业生产的发展，资本主义的兴盛，现代化的推进，物质生活的富裕，都市的繁荣，人口的激增；另一方面是自然生态环境的破坏，精神文化的衰落，情感生活的贫乏，个人创造性的枯竭。”[9]15科技至上的发展观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进一步表现。

　　科技理性架构下的发展观，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对立，是人类社会远离自然、控制自然，选择了一种反自然的文化结果。它对自然无止境的盘剥和利用，使自然环境满目疮痍，人类生态危机、社会危机、人文危机凸现。对此，梭罗表达了他对这一发展观的质疑和批判。他批判“人类中心主义”,质疑人类科技至上的发展模式，认为科学技术和工业文明过度的发展，必将会对自然和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他写道“我们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在地球上建立了秩序”[5]291,成为了自然的主宰，殊不知却放弃了和谐生存于自然之中的诗意的生活方式，而走上了一条与自然相悖的发展之路。他认为人与自然关系不应是相互对立的，而应是一种亲如骨肉般和谐共处的美好关系。面对当今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梭罗关于自然的生态思想给人们以警示：

　　人类是否有必要为了所谓的美好生活而过度地发展工业文明呢？是否该要反思我们现代社会创造发明的科技发展对环境的戕害，以及由此社会进步发展起来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呢？是否可以利用科技已经形成的智慧或力量去重新解决它自身的毁灭呢？因此，如何改变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摒弃以人类为中心的单向度的发展，如何合理适度地开发利用自然资源，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将考量着人类的生存智慧。

　　三、倡导简单生活，重建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观

　　梭罗生活的时期正是资本主义高速发展的时期，人们肆意掠夺自然，物欲膨胀，沉湎于对物质的追求和享受，不仅丧失了美丽的环境，也丧失了美好的人性。人类生存危机的凸显，根本原因是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需要所致[10].梭罗批判追求物质享受的美国生活方式，指出“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得这样匆忙，这样浪费生命呢？”,提出了“简单、简单、再简单”的生活哲学。简单生活观是梭罗最重要的哲学思想，凸显了他的生态智慧。简朴的生活将物质需求缩小到最低限度，以够用为度，降低对有限的自然资源的索取，不仅改变了人们长期以来对自然所采取的掠夺式的破坏，使人与自然共生共栖的和谐成为可能，而且可以使人们有更多闲暇时间和精力倾向于精神世界的丰富。

　　梭罗以自己在瓦尔登湖的生活证明了简单生活的可行性。他自己动手，仅花不到29美元就建成了栖身的小木屋。他自给自足种蔬菜、种豆子、烘制面包，粗茶淡饭，衣着简朴，每星期花27美分就足以维持起码的生活，而一周只须工作1天，其余时间全部用于阅读思考和与大自然沟通。正如他在书中写道：“我仅仅依靠双手劳动，养活了我自己，已不止五年了，我发现，每年之内我只需工作六个星期，就足够支付我一切生活的开销了。整个冬天和大部分夏天，我自由而爽快地读点儿书。”[5]59在梭罗看来，摒弃对物质生活的过度追求，转向思想，转向内心生活，追求有价值和高尚的生活目标，人们则可以物质生活的尽量简单换来精神生活的最大丰富以及与自然万物的和谐相处。作为生命的不竭之源泉的大自然，不仅是人类的栖居之地，也是人类的精神家园。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将瓦尔登湖描述成了人、植物、动物和谐地生活在一个社会中，展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梭罗善于与每个微小的生命相处，他在任何大自然的事物中，都能找出最甜蜜温柔，最天真和鼓舞人的伴侣，他与动物为邻，与小鸟对话，与山峰水草相约，他把小小的松针称为“挚友”,把熟悉的松树称为“老相识”,将山毛榉、黄杨等生物当成朋友，平等相待，和谐相处。在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中，梭罗体味到了人与自然交融的愉悦和幸福。“温和的雨丝飘洒下来，我突然感觉到能跟大自然作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就在这滴答滴答的雨声中，我屋子周围的每一个声音和景象都有着无穷尽无边际的友爱……”[5]116可以说，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就是人与自然精神的和谐统一，回归自然，走近自然的简单生活使人建立起与自然的亲密关系，重建人与自然和谐，而人在与自然和谐共处中认识自我，净化心灵，也将促进人道德的完善和个人修养的提高，“如果人能达到足以对树和石头表示真正崇拜的高度，那就意味着人类的新生”[9]113.人以平等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来对待自然万物，呵护和关爱自然万物，必将会成为适应大自然的身心愉悦的最完美的人[11].

　　作为美国浪漫主义文学时期最伟大的生态思想家，梭罗的自然生态观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自然，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彰显了他的生存观和发展观。在他看来，对自然的尊重和敬畏不仅能够拯救自然，而且能拯救人类社会和人类自身。他呼吁人们克制欲望，回归简单生活，以关爱和尊重的态度守护自然，不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来发展人类文明。梭罗的自然生态观在当今尤其具有重要的思想价值和指导意义。每个国家、每个公民都要学会尊重自然、珍惜自然，承担起呵护自然的现实责任，转变经济社会发展方式，减少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的过度开发，处理好经济发展与生态发展的关系，维护生态系统的平衡与协调进化，与自然和谐相处，才能重建人与自然和谐，从而实现海德格尔所说的“人在大地上的诗意的栖居”[8]319.最终实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梭罗的自然生态观蕴含了丰富的生态智慧。他热爱自然、尊重生命，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万物是平等的，自然有其存在的内在价值，反对单纯追求物质财富，重视精神的完满，强调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的思想，越来越成为人们的共识。他两年林中生活的实践给追逐物质享受、心灵异化的人们树立了一种与自然相融的生活典范。

　　梭罗的《瓦尔登湖》已成为人类向往大自然，渴望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象征。在高度商业化、工业化和高科技的今天，梭罗的自然生态思想启迪了人类的生态意识，为陷入生态困境的现代人提供一种回归自然的途径和生存范式，对人们如何面对发展和生存的问题，如何以更“入世”的生活方式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以整个自然生态系统的利益为出发点进行经济建设，践行科学发展观，建立生态文明的社会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美〕斯蒂芬·哈恩。梭罗 [M].王艳芳，译。北京：中华书局，2002.

　　[2]Lawrence Buell.Thoreau and the Nature Environment,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Henry David Thoreau[M].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

　　[3]常耀信。A Survey of American Literature[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

　　[4]〔美〕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论自然 [M]吴瑞楠，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0.

　　[5]〔美〕梭罗。瓦尔登湖 [M].徐迟，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