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归与再现的人性

　　摘要：五四时期对个性的提倡，对人性的尊崇对那一代作家的创作影响深远，丁玲先生成长于那个黄金时代，她的创作风格也深受此影响，无论是《梦柯》，还是《莎菲女士的日记》，都闪现着个性与人性的光芒。在她的作品中，随处都能体会到她对真实人性的表现与追求，尤其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对各个人物的刻画和描写，都体现着人性、人情的真实性与可感性。

　　关键词：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人性丁玲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丁玲先生一部伟大的著作，写于一九四八年，它热情讴歌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领导的伟大事件――土地改革运动，不仅为我们成功地、真实地展现了这幅规模比较宏大的历史画面，写出了它的复杂性和艰巨性，而且成功地塑造、刻画了一批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为我们摹写了一首贫苦农民翻身做主人的斗争史诗。这部长篇小说不仅具有精湛的艺术性，更具有着深刻的思想性，尤其是对人情、人性的真实表现，对人性的尊崇都能引起读者共鸣。

　　丁玲先生是勇于追求个性解放，敢于和封建家庭对抗，敢于向封建包办婚姻说“不”的，她的逃婚出走，正是其个性的表现，也是追求自由人性的展现。她的《梦柯》、《莎菲女士的日记》是她顺应时代潮流，展现个性与人性的最好诠释。丁玲先生从文学创作伊始就始终坚持对“人性”表现的主题，她歌颂人性的真、善、美，同时也承认人性中存在的一些弱点和缺陷。从梦柯到莎菲，从贞贞到黑妮，还有从韦护到张裕民等，都不是单一的性格表现，更不是纯粹的“高、大、全”，而是既有缺陷，又有优点的，正是在这种表达中来展现人物的可贵之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就是对真实人性的表现，这给了我们一种历史的可触碰感和真实感。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人物很多，全书主要人物有三十六个，这些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陷。他们的这些“缺陷”都紧紧围绕着“变天”这一中心思想展开，这是农民们出于个人生命安全、个人利益得失考虑的，是真实人性的体现。不管是负责土改的领导，还是暖水屯村的干部，甚至于村中的贫农小人物，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不足和缺点。比如说土改组组长文采，虽然他“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生的颇有风度，有某些地方很像个学者的样子”，他“爱发挥些理论，把他那些学问，那些教条，那些道听途说，全搬了出来”，他过度的自信、自满，教条化，理论化，但是他的文化政策水平比较高，革命性和斗争性比较强，并对党忠诚。文采是当时许多知识分子干部的一个缩影，这是人性的真实反映。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来说，他们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并在党内担任较高的职务，因此容易在心理上产生一种优越感和自满感，同时可能由于缺乏基层工作锻炼，脱离群众，不切实际的问题出现的风险就很大了。所以对文采这个人物的设置是符合一定的人性真实性的。

　　另外丁玲同志在写村干部对待地主的妥协、动摇态度方面，也是符合人性要求的。首先是张裕民，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贫民，从小受到地主阶级的压迫与剥削，因此在内心上容易造成一种对地主的畏惧感，同时又由于钱文贵在本村的势力大以及有个参加八路军的儿子，是“抗属”，所以在斗争钱文贵的问题上一直妥协、动摇。还有农会主任程仁，一方面他是钱文贵的长工，另一方面他暗恋着钱文贵的侄女黑妮，尽管黑妮也是广大受压迫、受剥削的贫苦人民中的一位，但是程仁碍于这层关系，在斗争钱的问题上也是采取了妥协、沉默的态度。另外还有张正典，身为村治安员和钱文贵女婿的他，一面受到钱文贵的利用，一面因钱文贵是其岳父，在对待钱文贵的问题上表现不积极。这些人的表现都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人性的要求。人性中有真、善、美的一面，也有假、恶、丑的一面，人无完人，人性中的自私自利、怯弱等缺陷是无法根除的。正是这些有缺陷的人物，才使得这些人物显得更真实，更可信。

　　最能表现人性的还是广大农民，他们在土改中的言说、心理、行动无不透漏着人性中最为真实的一面――怯弱、胆小、安于现状。“变天思想”的时落时起，谣言的不断传播，“执着”贫农的“冥顽不化”，都将这一人性表现的淋漓尽致。侯忠全老汉年轻时本是个干练的人，但是后来遭受到地主的欺诈，最后“不只劳动被剥削，连精神和感情都被欺骗得让吸血鬼俘虏去了”。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八路军道理讲得是好，可是几千年了，他从他读过的听过的所有的书本本上知道，没有穷人当家的”，“变天思想”在他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他不仅在都斗争地主侯殿魁时拒绝“算账”，把分到的一亩半地给退了回去，还把自己的儿子侯清槐锁在屋子里，反对儿子参加土改。还有妇女主任董桂花，一开始积极的从事土改工作，但是听到丈夫李之寿的关于“变天思想”的言论，也开始有所顾虑了。他们的顾虑是有原因的。处于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长期以来受到各种势力的压迫，他们的思想已经麻木，他们的心已经变得极端脆弱，他们经不起历史事件的折腾。另外居住环境的闭塞，与外界交流的缺失，长期以来小农思想的禁锢束缚住了他们的眼界，他们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希望，他们的人性之中充满了怯弱、保守和安于现状。因此在土改到来的时候他们会做出各种保守的反映，这是现实的反映，也是对人性的反映。

　　还有白银儿，化身为神巫，制造谣言，“白先生说真龙天子在北京坐朝廷了，如今应该一统天下，黎民可以过太平日子了，百姓要安分守己，一定有好报”，她妄图利用这些迷信的东西打消广大人民进行土改的积极性。还有小学教员任国忠，他其实是只是地主钱文贵对土改进行破坏的工具，他们懂得在当时国井两党胜负未决的紧张形势下，人们头脑中存在着一种“变天思想”，为了加浓群众头脑中这种“变夭思想”，他们极力制造政治谣言，破坏土改进行。白银儿和任国忠制造谣言，破坏土改，究其缘由，应该是人性当中那部分安于现状，自私自利的因素在作怪。他们妄图维持现状，保有自己现存的既得利益不受损失。土改的成功进行，新的风貌的改观，将会对迷信的、守旧的思想进行冲击，这就将影响白银儿的利益，同时任国忠想借钱文贵的势力，增强自己在暖水屯的力量，提高自己的威望，因此他也极力想要破坏土改，保住钱文贵，从而保住自己的势力。他们的目的可能和侯忠全老汉、董桂花、羊倌等的不同，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人性在作怪。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每个人物都各有特点，正面人物虽不是“高、大、全”的超级英雄，比如张裕民、程仁、文采等，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也一些缺点，但是正是因为这些缺点，才能使他们在故事发展的过程中得到成长，得到变化;同时反面人物也不完全是“假、恶、丑”的十恶不赦的坏人，比如李子俊，虽是地主，但他胆小、怯弱，不敢与人民为敌，就是“第一尖”的钱文贵，也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恶霸地主，他的势力靠的是他“说话办事都有心眼”，他又送儿子参军，让女儿和村干部结婚，甚至利用黑妮与程仁的关系来争取自己的势力，这样他在暖水屯的威势就显得明显了。钱文贵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人性的贪婪，自私的表现，终究还没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与差不多同时代的作品，比如《暴风骤雨》、《王贵与李香香》、《白毛女》等解放区的优秀作品相比，多了一层人性再现和复归的光芒，摆脱了教条的、喊口号的范式，开启了一个真实书写历史、书写人物的新篇章。(作者单位：河北大学)

　　参考文献：

　　[1] 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5月版.

　　[2] 阎浩岗.中国现代小说史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